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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真的熱了,開始用電風扇了。在我的房間里聽到了第一只蒼蠅,昨晚吃了今年的第一支雪糕。五一之后將會很快熱起來。 我中午去買菜,抬起頭,陽光刺痛我飽含眼屎的眼,“梧桐下的人們忽明忽暗”,樹陰下是一個個菜攤,來去匆匆的是一張張毫無表情的臉,討價還價,忙忙碌碌, 賺錢是為了什么?我也只能馬不停蹄,我必需不回頭的奔跑。有時覺得命運是漂在河流上的樹枝有時覺得我只是這樹枝上的螞蟻——在生命的洪流中你能抓得住什么? 今年可能是我在孝陵衛度過的第二個夏天,也可能不是,因為我將放棄穩定的工作我要繼續折騰下去。說搬家就搬家。想想去年夏天,去年整整一個夏天……我將恢 復正常的朝九晚五的工作,我覺得我應該盡快找到生活的出口。何處是我找尋的世界?什么時候才能夠突圍?我不知道什么是我想要的,但我知道什么是我不想要的。 嗯,五月是最好最美的季節。珍惜這大好時光吧!   趙雪糕 2012-04-28 (版權申明:短評由夢千尋原創,授權www.meiwenjx.com獨家發布,禁止轉載,保留追究法律責任權利。) +10我喜歡

文/穎驕   月底這天,云萍一進院門就直奔上房,向房主夫婦預交下月的房費。住到這里幾個月了,雖然近在咫尺,抬頭不見低頭見,互相也只是在院里碰見了閑聊幾句家常,登堂入室,僅一月一次,都是預交房費。這是第五次。   屋子里光線很暗,擺設更顯得簡樸,廳堂越發寬敞。與以往不同的是,家里只有女主人婉婷一個人,正蜷縮在寬大的沙發上發愣。看到云萍進來,婉婷欠了欠身坐直了,熱情地問候,并邀請云萍挨著自己坐下。   云萍很忙,出于禮貌,坐下聊了幾句家常,就趕緊掏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千元錢放在茶幾上。女主人婉婷客套地說:“急什么啊?還這么準時?都是鄰居了,你還能把我欠著嗎?”云萍笑著說:“趁我想起來了,就順路取了給你送來,怕一忙又忘了。”   婉婷依然沒接,沉默了一分鐘功夫,才說:“妹子,不瞞你說,我身體不行,從小只斷斷續續去過幾年學校,我管不了錢,平時都是掌柜的管。”   “哦……那他回來你告訴他一聲就行。這幾張錢是電費,余下的都是房費和水費。”云萍極力掩飾著驚訝,用手把十張一百元鈔票分成兩部分放在女主人面前的茶幾上。(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婉婷為難地咧了咧嘴,云萍似乎明白了什么,雖然彼此都是老好人,但也怕出什么岔子回頭說不清楚。抑或人家早就商量過要漲房費也說不定。云萍只好耐心坐下來等。   他什么時候才能回來呢?   快了,快回來了,往日天一黑就回來了,在工地上做小工。一天120元,管一頓午飯。晚飯回來吃。   那你怎么還不做飯?有現成的嗎?   沒有,不用做。今天我媽家包了餃子,我剛吃過,早早回來了,給他留著,他待會兒過去一吃就行了。(美文精選網:www.meiwenjx.com)   “娘家離得近,就是好啊,回娘家像是串門子。”云萍說得都是心里話,自己娘家就遠,難得回去一趟,回去了還跟打仗似的,不能久留。   你不知道,我就是在娘家門上過活。我從小身體不好,父母怕我嫁出去吃虧,一直想給我招一個人。他是山東人,也沒文化,當年在咱們這里打工,給我姑家干活,我姑父就介紹給我了。他人很老實,我們家怕他嫌棄我身體不好,就連墻另修了一院莊子,他來只帶了一個行李包。那多年,戶籍管理也不嚴,我爸剛好也在公安系統,就另給他入了戶口補辦了身份證。直到有了兒子之后,我給他洗衣服,我弟弟才翻出來他原來的身份證,是山東當地簽發的,原來他怕我們嫌棄他年齡大,足足隱瞞了十歲呢!   呵呵,能讓男大十,不讓女大一。男人大了好,大些知道心疼,知道忍讓。我看大哥平時就很體貼你,家務都搶著干。   嗯,也是。   可是,你有弟弟,按理咱們這里有兄弟的就不用招女婿啊。   不是說我身體不好嘛,我現在身體還強些了,小時候經常犯病,勉強拉住命。我父母因為我身體不好,給我拜了好幾個干爸呢。好不容易生了兒子,胳膊還不擔力,抱不動,又不敢讓娃吃我的奶,怕遺傳病,都是我母親養著。直到上學了才回來跟我睡。但每天還是我父親接送上下學,離學校就這一拃遠,也怕我突然犯病把娃摔著了……   啊,啥人有啥福啊。云萍可是從小什么都得靠自己,長大婚后還是凡事靠自己……云萍突然想到兒子作業還未輔導,著急地看了看手機,男房主還沒回來,紅紅的百元鈔票還在茶幾上。云萍不經意間看到婉婷脖頸處一塊深深凹陷的手術疤痕,在手機光的輝映下異常恐怖,云萍心里暗想,她再犯病了嚇著兒子怎么辦?他還那么小!要不要搬家?   云萍喃喃自語:“真有福啊!什么都有人提前設計安排好了。”   嗯,按說,我還真是一個有福之人。父母啥都替我打算好了,趁他們年輕,幫我把兒子撫養大,然后我弟弟就結婚生子,兼顧不了了,等父母老了,我兒子就擔勁了。我們這么一大家族都是有公干,吃財政的,就我們兩口文化低些,但凡我們當年多念幾天書,我父親當年又在位位上,也能把我們安排了。現在只好申請了低保,一月倆口600元低保金,再加上房費什么的……   云萍順著她的思路說下去,真是羨慕你啊,這些收入真比我辛辛苦苦早出晚歸拼命賺那么點利潤高多了。而且,都是同齡人,你兒子已經上大學了,我兒子還在小學——那你當年為啥不再生一個呢?再生一個就更幸福了。   唉,就這一個,也是花了醫生很多心思的,怕再要一個運氣沒這么好,遺傳了什么不好的基因咋辦?人哪能次次都運氣好呢?像我父母,一輩子在人前人五人六,卻養下這樣一個我,又招了一個窩囊的文盲女婿,要不是因為我身體不行,咋樣也不會跟他,嘿嘿。人,這就是命,總是不得十全十美。我父母就一門心思培養我兒子,年年學費都是他們出,學校開會什么的也一直是他們去。   一提到學校,云萍又想起兒子,又著急地看了看手機,男房主還沒回來,紅紅的百元鈔票還在茶幾上。云萍抬頭看看天花板,沒話找話地說:“看你們這房子,應該修蓋得很早了吧?”   96年,96年蓋的。95年結婚,第二年蓋的,那時候城中村地皮還能好弄些,都是我父親的功勞,他們家什么也沒出。我們就圖了他一個人。可是當年他哄著我們,說他弟兄兩個。后來才知道,他也是獨子一個,他每年都和兒子回去一趟,我身體一直不行,撐不住長途車勞累,就前年跟著回去了一次。也接過老母親,來住了一月,不習慣,執意要回去,八十多了,身體還算硬朗,平時日常生活還能自理,有事了,一姐一妹都在鄰村,我們只是錢能到,而人不得到。   “啊,這樣一院房子,現在該值幾十萬吧?我們那里誰要是在縣城買了這樣一院宅子就算成功人士了,得要各方面能力都不錯的人才能辦到啊!”男房主還沒回來,紅紅的百元鈔票還在茶幾上。云萍繼續喃喃自語:“95年,95年我高中才畢業,96年還在上學啊,結婚蓋房之類的事連想都沒想過呢。”   云萍由衷地感嘆道,你真是有福之人啊,年紀輕輕的,兒子那么優秀,老公那么忠厚顧家。還經常見他變著法兒做菜給你吃,一下班就守著家,守著你。現在的男人,放個才貌雙全的老婆在家,還在外面瞎逛呢!   嗯,你說這,我很知足。很多比咱能行幾百倍的女人,要么沒教育好兒子,要么沒守住老公。兒子和他都沒怎么讓我操過心。我身體不好,他,能者多勞嘛,嘿嘿……多年來,我求醫問藥,做過很多手術,最近幾年沒再犯過病,之前一年犯好多次病呢。但現在晚上要憑安定藥才能睡著,不然一天頭都是疼的。也離不開人,所以他就沒怎么出過遠門。   云萍一聽到“沒再犯過病”,心里就輕松了一些,不再為兒子擔憂,也不再考慮搬家了。”   說話間,一身勞動服的男房主進來了,問了句:“咋不開大燈呢?黑乎乎的……哦,你啥時間來的?坐啥車來的?和誰啊?吃了沒?”順手把燈打開,轉過身。   云萍和婉婷一聽都哈哈大笑起來,男房主這才發現,云萍是家里的房客之一。也難怪,滿院子的房客,大家彼此整天早出晚歸的,互相偶爾只打個照面,加上剛才光線還那么暗。   男主人匆匆洗完手出了客廳。云萍以為他去廚房了,可是竟然再也沒有進來,說是才去岳父母那邊吃餃子去了。   云萍又著急地看了看手機,男房主過了很久還沒回來,紅紅的百元鈔票還在茶幾上,無人接收。云萍只好再等一會兒。   掌柜的真不錯,過日子還真得一個忠厚可靠的人,有沒有本事無所謂,越是優秀有能耐的男人,越是屬于社會,不屬于家庭。我那表妹夫倒是很有本事,但很少陪家人一起。表妹每次回娘家還是坐別人家的廉價車。   是啊,那邊我那干妹子,她身體比我好,相貌打眼一看,還漂亮得不行,但智力不行。父母怕她嫁出去吃虧,也學我家,給她招了一個女婿。妹夫是陜南人,比我掌柜的有文化有頭腦,進門幾年生了一雙兒女,我干媽撫養著,之前我干爸為了女兒過日子,整天放下官架子相幫著押車販水果,現在人家發了,不但自己買了房子,還把老家父母弟弟弟媳一大家子全都落戶到這兒了。錢,沒問題,大把大把地給娃們,但根本不回家,可憐我那干妹子,見天夜里不敢一個人睡,天天我干媽晚上陪著,有男人跟沒男人一樣。唉,到這年代了,這事也不稀奇了,好女人都看不住男人,更別說我們這號的了。可是我那干妹夫真是可惡,你說,他要胡整,在外面隨便咋樣都無所謂,可人家偏偏要在眼皮底下惡心人,跟一個本家嫂子整天鬼混,非把一家人氣死不可。我干哥一家都好好的,可是都在日本工作安居了,也管不了這邊。你說,我干爸干媽一門心思為了我干妹子娘仨,現在可以夯住他們離不了婚,將來他們要是不在了,我那干妹子可咋辦?   她兒子和女兒不是大了嗎?靠子女吧,只能這樣了。   唉,女兒還靈醒些,兒子隨媽,別提了……   啊?當年你干爸沒有再給你干妹子拜親干爸嗎?   嘿嘿,我這是身體弱,借別人的命;她身體好著呢,連感冒片都沒吃過。   你們倆都有福著呢,從來不用為柴米油鹽發愁,不用為孩子學習發愁,都不知道發愁是什么滋味。   云萍聽得不知該同情誰了,一個貧苦山區的小伙,為了落戶縣城,入贅了一個弱智美女,又生了一個弱智兒子……終于有錢了,父母兄弟都過上了城里人的生活。他想離婚,他想過正常的夫妻生活,但女方怎么肯善罷甘休?想離成功,除非女方父母家族沒人了!否則,代價太慘重了。婚姻這個蹺蹺板,也是有風險的啊!搞成這樣,自己一輩子搭進去不說,下一代,下下一代……   云萍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婚姻,一陣陣心絞痛,加上連日來的勞累,感覺有些虛脫了。男房主過了很久還沒回來,紅紅的百元鈔票還在茶幾上,無人接收。   云萍顧不上那么多了,只好叮囑女主人婉婷,這些是房費水費,那些是電費,轉達轉交,如有問題,隨時叫我。說完連忙起身告辭退出上房。   半年前,云萍離婚了,是老公提出來的。不是因為云萍跟不上老公的進步步伐,而是她進步得太快了,老公受不了她那種女強人的生活習慣,經常風雨無阻、半夜三更駕車往返于省道國道,包里同時裝幾部手機,輪番回復業務和參加網絡會議。   而當云萍在外打拼的時候,老公卻在一個瀕臨破產的小國企朝九晚五,按部就班地晃蕩。每當云萍回來一鉆進被窩,他就大吼:“你把熱情都給了公司,給了客戶,把冰冷的腿給我!我一提回父母家吃飯,你就說約了客戶。你說,你還像個女人嗎?你在家的時間沒有在賓館的時間多!孩子有媽跟沒媽差不多,家里有你跟沒你差不多,我跟打光棍差不多!”   有一天,一場常規吵鬧后,老公終于提出了離婚。   這件事,讓向來剛強的云萍倍受打擊。他,那樣的他,居然說,不要我了!云萍失聲痛哭,為了尊嚴,她強裝平靜地說,好,我同意。   到了民政局門口,云萍轉身問:“你想好了嗎?你真的想好了嗎?你還是再想想吧!”   “這地方,你來都來了,還有什么可想的?!”   絕不允許自己做死乞白賴的女人,于是云萍咬牙把字簽了。   從民政局出來,云萍故作平靜地走出很遠,奔進一片小樹林,仿佛卸下了渾身所有的盔甲,放聲痛哭,身旁黃葉“簌簌”直落,打在云萍的肩上,復又彈落在地上。   很久很久,云萍才止住哭聲,她感覺身后有人,回轉身一看竟是前夫,他還一直跟著自己,現在正站在一米多遠的一個樹樁上,四目相對的當兒,他主動提出:“走吧,去父母家看看孩子,再一起吃個飯。”   飯桌上,內心波濤洶涌的云萍突然失控,把多年來的委屈一股腦傾瀉出來,在場的所有家人都驚呆了,紛紛勸解。是啊,小家,大家,一切的一切,云萍確實付出了很多。半夜開車送老人孩子、送親戚去醫院,誰家需要幫忙,出錢出力的總是云萍,誰有事總是先想起給云萍打電話,好像她是萬能的,是鐵打的。這個家族怎么可以跟這樣一個渾身能量和熱情的人斷絕關系?犯的哪一出啊?犯得著嗎?   生性懦弱,沒有主見的老公和云萍又和好了。基本可以理解為一時賭氣而離,感情并未破裂。   云萍說,我怕他會變得一無所有。   但是離婚證還是離婚證,始終是一鍋美味里面的蒼蠅,但他們誰也沒有勇氣去把那只蒼蠅挑出來,誰也不舍得把湯倒掉。然而,再好的湯,不吃了總是要餿的。   有一天,一個打扮妖艷的女人找到云萍的公司,把一張卡放到云萍面前,說:“里面有100萬,夠你什么都不用干和兒子用吧?但你要離開他。”   云萍氣得渾身發抖,為了掩飾情緒,她轉身望著窗外,透過玻璃,云萍看見樓下那個同床共枕十多年的身影,不安地快速晃來晃去,路邊的樹葉撲簌簌地撲進地上的積水里,云萍眼前模糊一片。   “我已經四十五歲了,才懷上這么一個孩子,以后再沒有機會了,我不想孩子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女人哀求著說。   “……”   “云萍,我求你了,答應吧,你就趕緊答應她的條件吧!”   云萍苦笑著說:“既然如此,那卡,你們留下,留給肚子里的孩子吧。”   云萍帶著兒子離開了那座傷心的城市,來到了這里租住。   過了一會兒,男房主用摩托帶著一個大大的鐵爐子回來了。女主人婉婷一瘸一拐地出來開門,說她一吹空調就頭疼,天漸漸冷了,身體不好,要提前生火爐。院子里的租戶都用上了空調,但是房東一家似乎習慣了簡樸的生活方式。   女人,都是菜籽命,雖然什么籽發什么芽,但是落在什么田里,遇到什么樣的園丁,什么樣的廚師,將來能上什么樣的席面,誰解其中味,真要靠命。   知天命盡人事。 +10我喜歡

文|秦剛(四川)   布谷鳥兒聲聲唱(短篇小說)   一   仲春四月,春風春雨春光滋潤萬物,萬物似補充了超常能量,快速生長,滿山遍野成了花的世界,綠的海洋。布谷鳥兒在山野間自由自在地飛翔,不時縱情地歌唱:“布谷,布谷……”上午,中等身材,豐滿苗條,眼波明亮,長著一張好看瓜子臉的石臥鄉扶貧辦公室主任張靜麗穿著一身藍色運動服,快步走在去錢樹村的鄉村公路上。昨晚,鄉政府召開工作會議,宣布縣委組織部任命文件,任命張靜麗為錢樹村駐村第一書記。 錢樹村距鄉政府六公里,分布在橢圓形山溝里,西高東低。有一條小河從村西山下流過來,蜿蜒從村東流出去,四季淙淙。河的兩岸土地肥沃,旱澇保收。村民大搞養殖業,主要養鴨、鵝,銷往重慶等大中城市,加之青壯年村民長期外出打工掙錢,村民普遍比較富裕,修的一座座小洋樓氣派漂亮,流傳著一首打油詩: 錢樹村呈橢圓形, 地理位置天生成。 五谷雜糧大豐收, 家家戶戶笑盈盈。 鴨鵝成群銷外地, 財源滾滾流進門。 樓房座座超漂亮, 安居樂業享太平。 張靜麗走得滿頭大汗,翻過山坳,錢樹村盡展眼前。她站住,抹一把額頭上的汗,目光在鳥語花香、蒼翠欲滴的山村游弋,享受大自然賜予的美景。這時,村支部書記蔣旺財的電話打了過來:“張書記,歡迎你來任我們村的駐村第一書記。剛才,鄉政府王耀鄉長給我打電話說了,我來鄉政府接你到村上研究工作?” 張靜麗說:“不用接。我還有十幾分鐘就到村辦公室,你在那里等我。”村辦公室在一塊大田后面,鄉村公路從辦公室旁邊經過。 背有些佝僂、滿臉皺紋的蔣旺財站在村辦公室旁邊,一臉微笑地翹首張望。張靜麗不由得加快腳步,走近了,寒暄幾句,說:“進辦公室談。” 坐定,張靜麗望幾眼滿墻貼的規章制度,說:“我來任第一書記,就得辦實事,解決實際問題。你給我介紹一下,村里有哪些貧困戶?啥子原因致貧?我心里有數,好對照開展扶貧工作。” 蔣旺財侃侃而談,介紹開了:“張書記以前沒少來我們村,對我們村的大致情況是熟悉的,我只談貧困戶情況。改革開放這么多年來,我們村的村民有黨的好政策和勤儉持家好傳統,修起了樓房,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全村算得上貧困的就只有兩家。一家是孤寡老人王桂珍,她已六十多歲,無兒無女,家境貧寒,幾次動員她去敬老院,她不肯去,說不給政府添麻煩,要自食其力。我們照顧她,讓她吃低保。按照貧困戶的標準衡量,屬貧困戶。另一家姓名谷一生,近七十歲,終身未婚,有兩個養女,一個是他哥送給他的,姓名谷慧,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來;另一個姓名谷花,是他撿的一個棄嬰,也在外打工,年底回來幾天。谷一生患有氣管炎和肺氣腫病,年齡大,無法做重活,做點莊稼只夠吃,住房乍小成舊,是典型的貧困戶,村上照顧他,也吃低保。” 張靜麗問:“讓他進敬老院嘛。” 蔣旺財丟掉煙頭,說:“他呀,個性古怪很倔,不然,他不可能不結婚。給他說好話求情,請他進敬老院都不去。” 張靜麗說:“他的哥可以照顧他,兄弟相幫,也不至于這么貧窮吧。” 蔣旺財說:“他哥四五年沒回村了,連電話都找不到了,聽說和兒子一家在江蘇打工,在那邊買房安家落戶了。” 張靜麗輕嘆一口氣,說:“這個包袱只有國家接到了。蔣書記,帶我去看一看這兩家。” 羅大娘的家是三間磚瓦房,屋后比較開闊,兩邊樹木蔥蘢,房前院壩是水泥地面,比較干凈。門旁,放著兩個大雞籠子,里面幾只肥母雞咕咕叫著,眨著眼睛望著他們。蔣旺財大聲問:“羅桂珍在家嗎?”連喊三聲,一個矮小個子老太婆從堂屋里走了出來,斜一眼蔣旺財,有幾分好奇地打量著張靜麗,說:“蔣書記,你們來……找我有事?請屋里坐。” 蔣旺財給她介紹張靜麗,說:“這是我們村駐村第一書記張靜麗,今天上任,就來看你了。” 羅桂珍目光一閃,說:“讓張書記費心了。” 張靜麗說著謝謝,在三間屋里轉,摸簡單家具,一塵不染;望豬圈,里面睡著一頭白毛大肥豬,不時愉快地哼一聲。 張靜麗問:“羅大娘,有啥子困難,給我說,我幫你解決。” 羅桂珍臉紅了一下,說:“沒啥子困難。我吃低保有錢用,有衣穿。養雞有蛋吃,還喂有一頭大肥豬可以賣錢,不打政府的麻煩。” 張靜麗說:“國家有規定,達不到收入標準,就是貧困戶。你現在的收入在標準以下,我想幫你多掙錢,超過貧困標準線。” 羅桂珍說:“我一個老婦人,沒啥子特長,掙不到大錢,有現在這個樣子,知足了。謝謝你的好意。” 張靜麗說:“你就不要推脫了。你的房前屋后寬,搞養殖業比較合適。用糧食喂上百只土雞,我幫你銷售,你看要得不?” 羅桂珍不改口,說:“黃鼠狼多,要吃雞,養不起來。再說,要喂這么多雞,吃很多糧食,我力不從心。” 張靜麗繼續做工作,說:“養兩只狗,黃鼠狼就不敢來了。用網圍住養,網由村上買,不要你給錢。” 蔣旺財說:“糧食不成問題,我來負責解決。我給你收購成糧,保證是最低價。你每天倒在食槽里,不麻煩的。” 羅桂珍默想一會兒,終于同意,說:“那就試試唄。” 兩位書記往谷一生家走,還在說羅大娘家里的事。 谷一生的家被竹子包圍,走近了才發現,是兩件破舊小屋,成轉角型。墻是木板,成黑黃色。一些木板蹺了起來,隨時要垮塌似的。廚房沒有門,他們走進去,一股霉味,幾件簡單灶具碗筷放在一塊木板上,碗沿有一層淺黃毛。一個舊煤氣罐站在旁邊,顯得孤零零的。小石缸里有點水,一只小水龍頭深情地望著里面。拉一下墻上的電燈開關,吊在屋頂的燈泡發出昏黃的光,有點刺眼。張靜麗目光凝重,出了廚房門,幾步來到另一間屋前,門沒有上鎖,推一下,吱嘎一聲,開了,一股沖鼻子的尿臊臭味沖出來,張靜麗差點暈倒,有想嘔吐的沖動。她忙蒙住嘴,身子搖晃幾下。蔣旺財一步邁到她的前面,說:“你莫進去,我去看他,他肯定躺在里邊床上。” 蔣旺財前面走進屋,張靜麗后面跟去,四處張望,幾張簡單家具很陳舊,亂放在屋的各個角落。地上塵土厚,踩上去,冒出小小塵煙。拐過一個谷倉,一張小床出現在眼前。床前坐一個痰盂,里面快裝滿屎尿。破舊的床頭柜上,放一個茶垢發黑的小茶杯,和幾樣藥物。臉色蒼白的谷一生躺在床上,一雙無神大眼,直勾勾地看著他們,偶爾轉動一下,標志著他還是一個活人。 張靜麗一下子彎下腰,端起痰盂就往門外走,蔣旺財驚“啊”一聲,回過神來,要去端痰盂,張靜麗不讓,說:“找把掃帚來,把屋里的清潔衛生搞一下。” 蔣旺財掃地,張靜麗去廚房,按下開關,隨著電動機的嗚嗚聲,水龍頭吐出清亮的水來。這井是去年鄉政府號召村民統一打的,是村民普遍叫好的一件好事情。她把鍋碗用具洗了一遍,對掃完地的蔣旺財說:“谷一生的被蓋、衣服肯定很臟,我沒看見有肥皂、洗衣粉之類的,你去買回來,我給他洗。” 蔣旺財說:“這個你就莫操心了,我叫我老婆洗。張書記啊,你一個城里的小女子,公然還做這種臟活,我很感動。我很有信心,一定配合你,把扶貧工作做好。” 兩位書記再來到床前,張靜麗看著枕頭邊的老年手機,說:“谷老叔,有病記到吃藥,不舒服要給我們說。” 蔣旺財說:“我有老谷的手機號,隨叫隨到。” 谷一生眼睛動了幾下,喉嚨里響了幾聲,病弱地說:“謝謝你們了。”說完,猛咳起來,臉色潮紅。 走出谷一生的家,張靜麗猛吐一口氣,說:“谷一生的住房必須重建,國家有規定,國家出一部分資金。” 蔣旺財無賴地說:“我也多次動過這心思,可另一部分資金哪里來?至少得要一兩萬元吧?” 張靜麗說:“不是養有兩個女兒嗎?叫她們出啊。” 蔣旺財說:“她們一年才回來一兩次,很快就走了,對谷一生多冷漠的,明顯不管啊。這樣吧,我當到你給她們打電話,看她們怎么說。” 蔣旺財找出谷慧的電話號碼,打過去,開到免提鍵,通了,客氣幾句,蔣旺財說:“我是村支書蔣旺財。想給你爸修房子,國家給一些,你們子女出一兩萬。” 谷慧語氣一下子變冷了,說:“謝謝了。我才買了住房,按揭幾十萬,到哪里去弄一兩萬啊?”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蔣旺財有些尷尬,望一眼冷臉的張靜麗,又如法炮制,打通谷花電話,說明意思,谷花叫起苦來,公婆住她家要用錢,兒子上大學要用錢,她和丈夫工資低,莫說拿一兩萬,就是一兩千也拿不出啊。請蔣書記幫人幫到底,送佛上西天,把爸的房子修好,千恩萬謝了。氣得蔣旺財差點甩了手機,張靜麗臉色變得鐵青,好一會兒才說:“谷一生的住房問題莫忙解決,放一放,先解決羅大娘的。明天,你來縣城,和我把網、小雞苗和狗買了,這些,城南市場有賣的。”   二   坐在回縣城的客車上,張靜麗心里發堵。想起谷一生的處境,心里難受痛苦,還氣憤。兩個女兒怎么是這種態度,連起碼的孝道也不敬了,有機會遇到得好好教訓一番。明天采買好了趕回村里給羅大娘搭雞棚。小雞是活物,離不開棚和人的飼養,拖不得的。于是,給蔣旺財打電話說了。 蔣旺財說:“我通知村民雷震山、向富貴來幫忙,一天搭好棚沒問題。買的東西多,我開電動貨車來拉。” 張靜麗的家在車站進口樓上,丈夫鄭剛在縣公安局工作,是刑警,似三腳貓,經常出差,不在家里。讀小學的女兒鄭婷婷由外公外婆照看,他們住在紫氣東來小區。 剛進家門,鄭剛發來短信:親愛的,我在重慶出差,今晚趕去宜昌,不能陪你,抱歉。 張靜麗心里一暖,眼里多了一絲情愫,回短信:注意身體和安全,吻你。 胡亂吃過晚飯,張靜麗去父母家接女兒。平時,忙于工作,很多時候住鄉政府,想女兒了就打電話和她說說話。女兒天真可愛,嗲嗲地喊媽媽,親熱得很,告訴她哪個同學給她零食了,哪篇作文得滿分了,等等,聽得張靜麗心花怒放的。不過,女兒告訴她,學校開家長會,總是外公外婆去,老師有意見,問爸爸媽媽做啥去了。她告訴老師,爸爸是警察,到處抓壞人,媽媽是鄉干部,總是忙工作,好多時候住鄉上。女兒特地說:“媽媽,好想您給我開家長會,哪怕一次。”張靜麗眼淚一下子溢滿眼眶,憐愛地說:“乖女兒,媽媽忙過這一陣子,一定來參加家長會。” 父母住紫氣東來小區,不遠,張靜麗慢慢走著去,沒多久就到了。母親正在洗鍋碗,問她吃過沒有,沒吃就給她弄飯。張靜麗回答吃過了,進了女兒的臥室。父親正在輔導女兒做家庭作業。婷婷見了媽媽,丟下筆,轉身就要媽媽抱。張靜麗抱起她轉了幾圈,在她臉上親了兩下,才放下來,對父親說:“爸,您去看電視吧,我來輔導婷婷。” 輔導完女兒的作業,婷婷倒在張靜麗懷里,要她講故事。張靜麗繪聲繪色講起來,婷婷聽說故事睡著了,一臉的幸福。 把婷婷輕輕地放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舍不得地看了幾眼,張靜麗回家。出門時,對父母說:“我當駐村第一書記了,扶貧工作繁重,顧不了家了。” 父親說:“理解。電視新聞天天播扶貧呢。你把工作做好,婷婷有我們照看,你就放心嘛。” 張靜麗想著買小雞這檔子事,早晨醒得早,等蔣旺財來。他曾多次來家里做客,知道她住小區哪棟。她站在陽臺淋花草,不時望大門口一眼。蔣旺財開電動貨車進了大門,把車停院內,張靜麗快步下樓,給他打招呼。坐上車,往城南開,過了四個紅綠燈,來到城南市場,按城管指點,在指定區域停好車,就去買計劃要買的東西。此時,人來人往,川流不息,每個門市都開門營業,生意興隆。 兩位書記給店主說明喂一百五十只小雞,買多少米圍欄合適?店主計算一番,討價還價,賣給他們。他們去買狗,狗小。蔣旺財說狗小不管事,他親戚家有兩條半大狗,送給羅桂珍。接著,就是買小雞的事了。賣雞的商人好幾起,有小雛雞和半大雞。都給他們打招呼,攬生意。他們商量一下,覺得買小雛雞劃算一點,就買了150只。還買了四塊牛毛氈瓦,做雞舍。 錢樹村到縣城大概有二十多公里。柏油路和水泥路相連。蔣旺財駕駛技術不錯,開得又快又平穩,沒多久就到了。雷震山和向富貴坐在羅大娘家的院壩,抽著煙,喝著茶,說著話,都是一臉笑意,等他們。 停好車,蔣旺財安排起工作來:“雷震山負責砍竹子,鋸成段,做圍欄的柱子;起一些篾條,捆綁護欄用。我和向富貴給柱子打孔眼,平整場地。”張靜麗見他不給自己安排工作,著急地問:“我呢?我做啥?就這么當甩手掌柜嗎?”蔣旺財說:“這些工作你插不上手,歇著吧。”羅桂珍說:“張書記和我一起做飯,給他們端茶遞水。” 忙到晚上七點多種,棚搭好了,水管牽了進去,羅大娘拿出兩個舊盆子,做食槽。小雞放進棚里,嘰嘰歡快地叫著,有些還撲閃幾下雛嫩的小翅膀。蔣旺財小跑離開,不久,牽來兩條半大狗,一條套在棚戶門口,另一條套在棚戶后面,它們都汪汪叫起來,唱歌似的。張靜麗給羅桂珍叮囑一番如何喂養小雞,望一眼西天的紅霞,對蔣旺財說:“回縣城的客車沒有了,只好去鄉政府,請蔣書記騎摩托送我。” 晚八點鐘,張靜麗正視頻與鄭剛通話,王耀鄉長敲響了門。張靜麗開門請他坐,他說:“不坐了,都忙。縣扶貧辦來電話,三天后要來檢查工作,主要看資料、報表有不有問題。請你們扶貧辦加班,準備一下。下午你不在,我已經給你們扶貧辦的同志安排了。” 來到辦公室,兩位部下正在加班,他們都熱情地給張靜麗打招呼,張靜麗一一點頭致謝,問他們工作進展情況,他們回答著,遞給她做好的報表,寫好的文字材料,請她審閱。張靜麗問他們啥子時候完成工作,大家回答最遲后天可以完成。 張靜麗坐下來,投入地工作。十一點過了,她叫同志們下班,自己卻沒有走,審完報表、資料,附近哪家的雞開始叫了,她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呵欠,才回寢室休息。 三天后,縣扶貧辦領導帶隊來檢查了。他們認真地翻看了報表,查看了文字材料,又問了張靜麗一些扶貧工作中出現的問題,張靜麗對答如流,大家很滿意,對鄉扶貧工作給予充分肯定。       三   鄉扶貧辦階段性工作做完,張靜麗就想到谷一生的住房問題。這是棘手大問題,不能拖,必須盡快想辦法解決。她通知蔣旺財到鄉政府來,研究解決的辦法。蔣旺財帶來一位有些緬腆的年輕男人,介紹說:“他姓名顧銀錢,建筑包工頭,給谷一生建房的事,想委托他包干完成。”張靜麗大喜,告訴他修兩間屋的面積,墻為磚結構,頂為檁梁結構,蓋琉璃瓦。兩扇不銹鋼門,兩扇鋁合金框玻璃窗門。問造價多少。顧銀錢快速記錄下來,又好一陣寫寫算算,終于報出了造價,數額之大,令張靜麗大吃一驚,忙說:“顧老板,造價太高了,能不能少一些?”顧銀錢說:“已經是最低價了,再少我就虧本了。”張靜麗皺眉看一眼低頭不語的蔣旺財,說:“謝謝顧老板,我和蔣書記再商量一下,就請你修房。” 顧銀錢剛走,張靜麗說:“比我想象的造價高不少,除公家補貼外,至少差2萬元缺口,這怎么辦?” 蔣旺財猛吸幾口煙,吐得煙霧彌漫,說:“村里用其他用途的扶貧資金再補貼幾千元,剩余部分找大老板化緣。我有兩個同學是大老板,找他們化緣5000元。”張靜麗說:“這是逼急了的辦法,也是最好的解決方式。我的同學都年輕,才參加工作不久,沒有大老板,沒有緣可化,看我老公有不有辦法。” 張靜麗打通鄭剛電話,說明遇到的棘手難事,要他想辦法。他打個響亮哈哈,說:“你運氣真好,正好遇上好心人了。前幾天,我們破獲一起特大經濟詐騙案,給萬老板追回贓款近千萬元。萬老板給我們送錦旗致謝,一再說有需要贊助的,盡管開口。我給他說明原因,請他贊助3萬元,應該沒有問題。不過,要專款專用,不能挪用,要給萬老板開發票。” 真是天上掉下來一張大餡餅。張靜麗歡欣鼓舞,把喜訊告訴蔣旺財,他也樂不可支,說:“沾光了,我就不找大老板同學化緣了,今后有需得著他們的時候再說。” 兩天后,鄭剛出差回來,開著警車,送萬老板到錢樹村。張靜麗和蔣旺財站村辦公室旁迎候他們。大家握手寒暄,去谷一生家。看著風雨飄搖的兩間破屋,萬老板心情沉重,說:“是該修新房了。我贊助3萬元,如果不夠,盡管開口。”張靜麗說:“3萬元不少了,應該夠了,我和蔣書記反復匡算過的。我給您開發票。” 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起來,是撤了舊房建新房,還是在舊房旁邊建新房。最終確定在舊房旁邊建新房好,谷一生的房基地寬,不缺地,再說舊房還可以留著他用。屋里和院壩地面要鋪混泥土。 和顧銀錢簽過建房合同,建房就進入程序。張靜麗要求去縣城石橋鋪建材一條街買瓦、檁子、水泥等建材,她早已去看過好幾次了,覺得質量上放心。至于磚,鄉場有一家磚廠,質量沒得說的。鄉場旁的江邊有一家采沙場,買沙子也不成問題。 顧銀錢不計較,完全滿足她的心愿。他和工人開兩輛大卡車,進縣城采買。張靜麗坐上去,對顧銀錢說:“我跟你去,看物質質量,莫被店主偷梁換柱。”顧銀錢說:“正好,你幫我監督看貨。” 每到一家商店,張靜麗說:“是給貧困戶建房,價格要公道,質量莫出問題。” 建材裝了近兩卡車。車上還有空位,顧銀錢決定把兩扇不銹鋼門和兩扇鋁合金框玻璃窗門買上。這些東西在六十米大街賣,現貨現款,很快買好,就回村上。太陽從云層里露出了笑臉,照在建材上,熠熠閃光。卡車轟鳴著,速度更快了。 在谷一生家前下建材時,張靜麗問顧銀錢:“估計多少天建好?” 顧銀錢說:“兩間屋工作量小,我多叫幾個工人施工,天氣好,七八天可以完工。” 張靜麗說:“很好。買砂石和磚我就不陪你了,我給兩家老板打電話,叫他們盡量優惠。” 打完電話,張靜麗又說:“按合同規定,不得另外加錢,你做不做得到?” 顧銀錢說:“幾萬塊錢的小工程,賺不了幾個錢,我加啥子價?我和你一樣心態,當于做好事,不然,我早就去大工地施工,掙大錢去了。” 張靜麗微微一笑,夸顧銀錢有善心良心同情心,浮躁的現實中難得。 回到鄉鎮府,安排完扶貧辦的工作,張靜麗正準備收拾東西回縣城,鄉辦公室馬主任通知她晚上七點半開會,駐村第一書記全部參加,匯報當前扶貧工作,以及今后工作打算。 張靜麗原計劃回去陪女兒晚上吃肯德基,游印山公園,和女兒說好幾次了,還拉了鉤的,這又一次泡湯了。她拿起沉重的電話,打給母親,不無遺憾地說:“鄉政府晚上又要開會,回不了家,不能陪女兒吃肯德基,游印山公園,很抱歉,請您給她說,我晚上加班,走不開身,忙過了一定好好陪她。” 離開會還早,張靜麗給蔣旺財打電話,說:“晚上要開會,還有點時間,打電話和你研究一下工作。我問了顧銀錢,谷一生的新房不會加價,預算還剩4000多元,你看怎么開支?” 蔣旺財說:“谷一生是藥罐子,長期吃藥,留著他買藥吧。” 張靜麗說:“這也是用途,我還有想法。給他添一把電扇,買一臺電視,買一個放衣服的立柜,買幾件床上用品和一些換洗衣服。” 蔣旺財說:“行。” 張靜麗說:“顧銀錢說七八天可以完工。谷一生搬進去住前,給他放一盤鞭炮,喜慶喜慶,動員村民都給他送點賀禮,讓他手里多些活錢。” 蔣旺財說:“你這安排好。” 晚上的會議,由王耀鄉長主持。他今天回縣政府開了扶貧工作會議,要求加大扶貧工作力度。貧困戶沒電視、衣柜、廁所、廚房和圈舍的,都用下撥扶貧款解決,其他家電可以酌情用扶貧款購買。請扶貧第一書記發言,匯報近期扶貧工作開展情況,以及下一步扶貧工作如何開展。 散會,已經過了十一點。張靜麗有些激動,忍不住撥通蔣旺財的電話,蔣旺財說:“張書記有啥好事?我正準備睡呢。” 張靜麗說:“當然是大好事情。王鄉長在會上宣布,貧困戶缺電視、衣柜、廁所、廚房和圈舍之類的,用下撥扶貧款解決,可以為谷一生和羅大娘節約一大筆錢了。” 蔣旺財也高興起來,說:“真是太好了,這幾大件兩戶都缺,可以用扶貧款辦理了。” 張靜麗說:“電視、衣柜之類的,我倆抽時間進縣城買。你和顧銀錢商量一下,修廚房、廁所和圈舍的事請他來做,這種小工程賺不到多少錢,一般人不愿意做。我和他擺談過,他心眼好,值得信任。” 蔣旺財說:“我看到顧銀錢長大的,人不錯,我找他把這些事辦了就是了。錢好說,他不會瞞天要價的,你就放心吧。” 蔣旺財來到工地,對顧銀錢說起請他把谷一生和羅大娘的廚房、廁所、圈舍“三大件”一起修了,顧銀錢爽快地答應下來,說把位置、面積定下來,工人修完新房就去修“三大件”。 工人修房每天天剛亮就開工了,太陽落山才收工。谷一生天天坐院壩看著。張靜麗天天守在工地,給工人遞煙遞茶,覺得質量有問題的地方,提出來,工人按照她的要求修改。她沒有回縣城的家,住鄉政府, 給工人做飯,是顧銀錢請的廚師。他委婉謝絕張靜麗幫忙。吃午飯時,張靜麗吃自己帶來的方便面,顧銀錢哪會同意,說跟他們吃大鍋飯菜又不違紀違法。 第七天,兩間新房修好了;第十二天,兩家的“三大件”也完成。 張靜麗和蔣旺財在顧銀錢的陪同下,檢驗工程質量。他們這里摸摸,那里看看,議論著,談笑著,都感到滿意。按合同規定,付清了兩間新房的工程款,又從村扶貧資金賬戶中劃轉了修“三大件”的費用。 兩位書記進城,照常是蔣旺財開電動小貨車,在興隆街給谷一生買了一鋪新床。買了兩個大衣柜,在中醫院對面電器商場,買了兩臺電視機、兩把電風扇、兩臺小電冰箱,兩家貧困戶各一份;去重百商場樓上,給谷一生買了床上用品和幾件換洗衣服。 往羅桂珍家搬衣柜和家電,她搭不上手,激動得語不成聲,不停抹眼淚。 張靜麗看雞養得怎么樣,羅大娘跟來介紹說:“不只是喂糧食,我還割青草喂,長得不錯。兩條狗守著,黃鼠狼不敢來,小雞沒損失。” 給谷一生新房擺好家電、家具,安好床,兩位書記感到滿意。谷一生咳著嗽,也來看,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感謝話。 兩位書記商量過幾天給谷一生搬家,蔣旺財負責請鄉親們到場祝賀。 回到縣城還早,鄭婷婷沒有放學,張靜麗去民族小學門口接她,給母親打電話,晚上,和婷婷都不回去吃飯。 放學了,鄭婷婷蹦蹦跳跳跑出校門,一眼看見張靜麗站在接孩子的人群中向她揮手,她跑過去,一下子撲在張靜麗的懷中,嬌聲說:“媽媽,想死您了。”張靜麗說:“媽媽也很想你啊。”說著,在她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魯婷婷說:“媽媽,您總是忙工作,離家遠,回不來,沒時間陪我,我給您想了一個辦法,調到我們小區門口的超市上班吧,離家近,每天上班時間短,您就有時間陪我了。” 張靜麗眼圈紅了,控制住自己,柔聲說:“婷婷,工作不是你認為的那么簡單好調動,得根據領導安排來定,講起復雜了。你長大了就知道了。走,吃肯德基,游印山公園去。” 晚上,張靜麗翻箱倒柜,找出鄭剛不穿的羽絨服、外套之類的衣物,裝進麻袋,想了想,又從儲柜里抱出一床羽絨被,也塞進麻袋,麻袋成了一個脹鼓鼓的橄欖球。她在書桌前坐下來,給喜封里裝進1000元錢。 鄭剛出差回來了,打開家門,就和以前回家一樣,說:“我回來了。”婷婷停止做作業,奔過去,甜甜地叫爸爸。鄭剛抱起她,向上拋了一拋,進書屋,說:“靜麗做啥呢?哪個做生還是結婚,送喜錢了。”張靜麗投去深情的目光,說:“都不是,是谷一生老人家搬新家。”鄭剛說:“哦,老人家不容易,是該送禮慶賀。” 過了六天的上午,晴空無云,春天的腳步走得歡快,到處生機盎然。張靜麗和蔣旺財昨天電話商量好,今天給谷一生搬家。蔣旺財去鄉場買好瓜果糖茶煙,招待慶賀的村民。買一盤鞭炮放,盡量喜慶熱鬧一些。 張靜麗起了個大早,穿上一套藕荷色連衣裙,把麻袋放進的士后備廂,直奔谷一生家。蔣旺財已經坐在谷一生家前,悠閑地抽著煙。他的前面小桌上,放著一張登記表和筆,上面寫著他送禮金額。旁邊一張大桌上,堆著瓜果糖茶煙。張靜麗遞給他紅喜封,說略表心意。她進屋叫谷一生換上全新衣服,給新床鋪好,又去給他洗完衣服,村民陸續來慶賀了。蔣旺財登記收禮金,張靜麗張羅招呼大家,一個勁地叫大家吃瓜果糖茶煙。有些村民進新房看,嘰嘰咕咕,神色欣喜。谷一生神色不錯,氣沒平時那么喘了,聲音洪亮起來,不停向鄉親們致謝,鄉親們祝賀他喬遷新居。雷震山放起了鞭炮,爆竹聲聲辭舊歲,引得竹林里的鳥兒驚叫,撲棱棱飛向遠方。 村民站了一院壩。張靜麗給大家講話,感謝他們慷慨解囊獻愛心,感謝他們參加谷一生喬遷新居聚會。因谷一生生病,無力宴請大家,代他向大家致歉。同時,號召大家努力生產,多積財富,遠離貧困,早時實現共同富裕奔小康目標。   四   村民陸續離開。蔣旺財把收的禮金清理好,和禮單一起交給谷一生,說:“鄉親們送禮金3650元,你清點一下。” 張靜麗說:“谷老叔,你能不能做點啥子產業,掙些錢早點脫貧?” 谷一生說:“辛苦你們了,我不是身體有病,也不至于這樣。我以前養過蜜蜂,養過牛羊,我堅持著,做點實業,沒大問題。” 蔣旺財說:“這樣吧,給你買五箱蜜蜂養,喂一頭菜牛,五只山羊。你家圈舍養五只羊,舊廚房喂一頭菜牛,五箱蜜蜂養在舊起居室。種苗我負責外出采買,錢由村上扶貧資金開支。” 谷一生說:“好啊。你們看,我家前面是幾塊空地,長滿雜草,喂一頭牛和五只羊沒問題。” 張靜麗問:“這三樣一年見效益可以收入多少錢?” 蔣旺財心里算計著說:“年底可以賣牛賣羊,收入嘛,四千元左右應該沒有問題,至于五箱蜜蜂,采蜜可以賣兩千元左右。” 張靜麗說:“那收入就超貧困標準線了,真是難得的好事情。” 羅桂珍沒有走,聽他們議論,對張靜麗說:“谷一生養這些是老把式,沒問題。張書記,我想把七八只大雞賣了,專門喂小雞。” 張靜麗說:“這么多只雞如果我買,一時吃不完,我另想辦法賣。我有同學微信群,在里面幫你賣,應該問題不大。走,去你家養雞場看看。” 張靜麗和羅桂珍親親熱熱地說著話,慢慢來到圍欄前,小雞以為喂食來了,歡叫著跑過來,望著她們。張靜麗眼睛明亮,看著它們說:“才幾天時間,就長大一號了,喂得好。”羅桂珍說:“我喂雞有經驗。這150只雞再喂兩個月就可以出欄了,今年再出欄三起沒問題。”張靜麗說:“一年下來,可以純收入五六千元,你老人家就不是貧困戶了。”張靜麗又關心糧食問題,問:“糧食夠喂嗎?蔣書記幫你收購嗎?”羅桂珍說:“夠喂。蔣書記經常來過問,幫我在村里收購,價格很低。” 羅桂珍有些發愁地說:“喂出來了銷不出去怎么辦?” 張靜麗說:“這個不要你操心。我給你聯系飯館賣,在網上賣,在微信群里賣。只要是貨真價實的土貨,不愁賣不出去。走,殺兩只大雞,我照好相,在同學微信群里打廣告,叫他們買。” 羅桂珍殺了兩只雞,張靜麗叫羅大娘提著,她照好相,發到微信群里,強調是扶貧,絕對土雞,味道鮮美,熬湯補人,請大家買。很快,有五位同學回復要買,有要一只的,有要兩只的,問啥子時候在哪里交貨。張靜麗不假思索回復:今晚六點半,在縣城盛達假日廣場前賣雞。她心里一算,8只雞賣出7只,剩一只自己買了。 張靜麗脆生生地打個哈哈,對羅桂珍說:“如何,幾只雞一哈兒就賣完了。”羅桂珍呵呵樂得合不攏嘴。 張靜麗有了想法,村民養的鴨鵝要去外地銷售,增加成本,何不辦個電子商務網站,在網上賣,既節約成本,又可以多銷,拉動多養,賺更多的錢?對,就這么干。 六點鐘剛過,張靜麗肩扛蛇皮袋裝的雞和電子秤,趕到盛達假日廣場,幾位同學也很快到了。過秤給錢,十幾分鐘交易做完了。張靜麗不忘宣傳幾句:“過兩個月,貧困戶養的土雞就出欄了,歡迎大家找我買雞,記到多給親朋好友宣傳喲。” 沒過多久,縣扶貧辦來電,將對石臥鄉整體脫貧工作進行驗收。王耀鄉長指示張靜麗務必把鄉扶貧辦的工作做好,把錢樹村的扶貧工作做扎實。張靜麗不敢怠慢,一邊和兩位同事一起,對照縣扶貧辦各項指標要求,逐個梳理完善,一邊打電話,叫蔣旺財再找羅桂珍和谷一生了解他們還有啥子困難,盡管提出來,村上想辦法解決。過了半天,蔣旺財來電話,肯定地說:“他們都沒問題,經得起檢驗。” 鄉政府工作做得扎實,自己組織了一個檢查組,提前檢查各村扶貧工作開展情況,對出現的問題及時解決,迎接縣上檢查驗收。他們來到錢樹村,張靜麗詳細介紹了幫助兩戶貧困戶脫貧采取的措施和方式方法,贏得大家一遍夸贊聲。王鄉長當即表態,將組織其他村的書記前來參觀取經。 取經團來了,張靜麗當起了解說員。書記們一臉激動,不時耳語交換意見,有示范,有榜樣,回去就這么做,脫貧不是難事,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 一個平凡的日子,張靜麗坐在辦公室,往電腦里寫扶貧日志,馬主任匆匆從樓道走過來,手里揚著一張獎狀,人未到,大嗓門到了:“恭喜,祝賀,張靜麗主任被市委組織部等四部門表彰為‘扶貧工作先進書記’稱號,號召大家向你學習呢。”幾乎同時,張靜麗的電話叫了,一位女士柔和的聲音傳出來:“您是張靜麗吧?我是濱州市團委。鑒于您扶貧工作做得很好,經團市委領導研究決定,您為扶貧先鋒好青年候選人,請您下載相關內容,發往自己的各個微信群,在微信群里發起投票活動,根據得票多少確定候選人。” 張靜麗心里大喜,望著窗外的藍天白云,遠處又傳來布谷鳥動聽的歌唱:“布谷,布谷……” +10我喜歡

騷  虎   計劃   兒時崇拜對象很寬泛,一棵樹,一只動物,一個人都可能是崇拜的對象。而我在一個年齡段的偶像是我家的一只健碩的白色公山羊。 我們這里稱這種沒劁過的母山羊為‘水羊’,公羊為“騷虎”。我的伙伴這只勇武的騷虎在和鄰家的羊兒決斗中從沒落敗過。他是那樣的英俊勇武而又善解人意。 在他的眼里我就是他的少東家或者小主人,我常常俯下身來或者趴在地上和它做抵頭的游戲。每次和我抵架它先是后退幾步,跟著一個箭步騰的躍到我眼前,那洶洶之勢就像在和在其它的同類在干仗,然而在和我的腦袋接觸的一剎那間它卻收住了腳步,用頭輕輕的抵住我的天靈蓋然后慢慢發力。就這樣角斗變成了角力,而勝家往往是我,我知道它那是在讓著我。 由于我長得比較瘦小羸弱、它還常常充當我的坐騎。 然而“騷虎”卻欺生。在陌生人和別家畜生眼里它確是一個狂躁暴戾桀驁不馴的魔王。沒事時它就在跟前那堵土墻上‘霍霍’地打磨它的武器,那對匕首般威風凜凜的角。墻上被它揉搓出一個小鍋般烏油油的大坑。所以每當我家人不在的時候都把韁繩盤在它的脖頸上,放開讓它守家護院,當做看家狗使喚。 有時鄰家的孩子在院子外隔著門縫故意撩撥‘騷虎’,看著它把門扇得‘咣咣’作響,孩子們開心極了。 這天鄰居二大爺一跛一拐地來我家串門,當他闖入騷虎的領地發現不妙轉身欲逃時,屁股上已著著實實的被騷虎頂了一下。隨著一聲慘叫,二大爺頹然倒地。血順著他的庫管汩汩流了出來。原來騷虎剛好頂在二大爺屁股上那經久不愈的大瘡上。 我和家里人聞聲而出,二大爺趕緊讓人把它攙回家。那血水膿水流了小半罐子。 沒幾天我家來了個自行車上插著紅旗閹豬閹羊的先生,他是沖著我家闖了禍的騷虎來的,據說豬羊閹了后會變得溫順老實。當時我也沒在意,挎上書包要上學去了,那先生攔著我說,放學回來路過桑麻地摘幾個苘麻葉來。 放學后我發現瓦盆里腌著兩只圓乎乎肉團團,那就是我伙伴胯下的那倆肉蛋蛋了。大人把那兩只肉蛋蛋用我掐回來的麻葉包好,外面糊上一層泥巴,然后做飯的時候把它投到灶膛里。不大會從灶膛里扒拉出來去掉那層泥殼露出來香噴噴地肉疙瘩。 就在我美滋滋地享受著這美味時,驀然發現我的伙伴騷虎(現在已經不能再這樣稱呼他了)無精打采懶洋洋的伏在墻角里。他那哀怨痛苦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剜著我的心。我突然感到自己是那樣的自私、貪婪。我好像在吞噬了自己的器官,直覺得堵心反胃、想吐卻又吐不出。 這籠罩在我的心頭陰霾,好久揮之不去。 等幾天二大爺再來我家串門時見騷虎蔫蔫地失去了往日的威風,便問怎么回事。當他知情后一拍大腿連連嘆息:可惜了!可惜了!我得好好地感謝這羊醫生,我這經了好多大夫,貼了無數膏藥,神鬼難醫的惡瘡讓騷虎一頭給我撞好了。   +10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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